公元前91年,长安城笼罩在血腥的肃杀中。丞相司直田仁因私纵太子刘据逃亡,被汉武帝以“纵反者”罪名腰斩于城门之下。这位曾以刚正不阿闻名朝野的官员,最终成为“巫蛊之祸”这场政治风暴中最具悲剧色彩的牺牲品。其死亡背后,交织着皇权猜忌、父子反目与官场倾轧的复杂逻辑。
一、从卫青舍人到丞相司直:田仁的仕途与品格
田仁出身名门,其父田叔曾任鲁国相,是汉初名臣。他早年以体魄壮健成为大将军卫青的舍人,多次随军出击匈奴,展现出军事才能。汉武帝下诏选拔卫青舍人入仕时,卫青初荐富家子弟,却被少府赵禹否定。赵禹遍访百余名舍人,独选中田仁与任安,称二人“提桴鼓立军门,使士大夫乐死战斗”的胆识远超他人。汉武帝亲自召见,田仁以“决嫌疑、定是非”的吏治才能自陈,最终获任郎中,开启仕途。
田仁的仕途轨迹印证了他的政治品格:

刚正不阿:任丞相长史期间,他主动请缨刺举三河(河南、河内、河东)郡守。当时三河太守分别为御史大夫杜周的亲属与丞相石庆的子孙,盘根错节的权贵网络令其他官员望而却步。田仁却不顾丞相、御史大夫的请托,将三郡太守悉数弹劾下狱,震动朝野。汉武帝因此擢升他为京辅都尉,后迁丞相司直,成为监察百官的要员。
忠义两难:田仁与任安私交甚笃,二人均以“骨鲠之臣”著称。任安曾因“坐观成败”被汉武帝指责“怀二心”,而田仁的悲剧则源于对“忠义”的终极抉择——在皇权与亲情之间,他选择了后者。
二、巫蛊之祸:太子反叛与田仁的道德困境
征和二年(前91年),汉武帝晚年迷信巫蛊之术,江充等佞臣诬陷太子刘据行巫蛊诅咒皇帝。太子被迫起兵诛杀江充,却遭汉武帝误认为谋反,双方在长安展开五日激战。田仁的命运在此转折:
职责所系:作为丞相司直,田仁奉命镇守复盎门,负责关闭城门、截断太子逃亡路线。这是汉武帝平叛战略的关键环节——若太子逃出长安,可能联络诸侯或匈奴势力,使局势失控。
人性抉择:当太子一行狼狈逃至城门时,田仁面临两难:若严格执行军令,太子必死无疑;若放行,则违背皇命。据《汉书》记载,田仁“以太子与皇上是骨肉之情,不忍心拘囚太子”,遂下令开门。这一决定使太子得以逃亡至湖县,最终自杀身亡。
三、皇权暴怒:田仁之死的政治逻辑
田仁放走太子后,丞相刘屈氂欲按军法斩杀他,却被御史大夫暴胜之阻止。暴胜之认为:“司直位同二千石,有罪当奏明圣上,不可擅杀。”刘屈氂遂上奏汉武帝,引发武帝震怒:
挑战皇权威严:汉武帝将田仁的行为视为对皇权的直接挑衅。在平叛战争中,任何对太子的同情或帮助均被视为“谋反同谋”。田仁作为丞相司直,本应成为皇权的捍卫者,却因“纵反者”罪成为反面典型。
杀一儆百:汉武帝不仅处死田仁,还迁怒于暴胜之。他质问暴胜之:“司直田仁放走谋反主犯,丞相要杀他,是依法办事!你为何袒护?”暴胜之惶恐自杀,成为皇权暴怒下的第二个牺牲品。
政治清洗的延续:与田仁同时被杀的还有北军使者任安(因“坐观成败”被腰斩)、太子门客400余人,以及随太子发兵者悉数灭族。汉武帝通过极端手段强化“忠君”意识形态,田仁之死成为这场政治清洗的标志性事件。
四、历史回响:忠义价值的撕裂与重构
田仁的悲剧引发后世对“忠义”价值的深刻反思:
道德困境的永恒性:田仁的选择折射出中国传统文化中“忠君”与“仁义”的冲突。他既未背叛汉武帝赋予的职责,又未放弃对太子的人性关怀,这种双重忠诚在专制皇权下注定无法两全。
皇权对个体的碾压:汉武帝晚年因迷信巫蛊导致性格多疑,将亲情与政治混为一谈。田仁之死暴露了皇权对个体生命的绝对支配权,即使如丞相司直这样的高级官员,也无法逃脱被牺牲的命运。
历史评价的复杂性:班固在《汉书》中仅以“坐纵太子,下吏诛死”六字记录田仁之死,而司马迁因与田仁、任安交好,在《报任安书》中隐晦表达了对二人的同情。后世史家多将田仁视为“忠直之臣”,其死亡被解读为皇权暴政的缩影。
免责声明:以上内容源自网络,版权归原作者所有,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,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