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是个冷峭却春意盎然的日子,几个人相约,踏春寻梅,相欢相喜。天气挺好,阳光,小鸟,浅绿,一座名叫东堂的僻静小院。
著名诗人贾耕老,盛德常从武康返乡归来,毛滂在他们二人要走时,约定来此处相送。人不多,热闹异常,喝酒,赏花,谈事时,说到尽兴,哈哈大笑,说到沉重,一语不发。时间悄悄溜走,要走了。三人相约来年再聚,毛滂感慨万千,此情此景此人此物,何不作词留念。
杏花时候,庭下双梅瘦。天上流霞凝碧袖,起舞与君为寿。
两桥风月同来,东堂且没尘埃。烟艇何时重理,更凭风月相催。
——《清平乐》
正是春盛,早开梅花渐渐凋零,红杏绿叶,好像善歌舞女,摆弄长袖,舞动曼妙舞姿为他们几个助兴。你们两个如果不来,这里的美好景色都会沉没,说好了诸位,下年再来。
相聚的情景犹在,时间已经滑翔很远,来年的春色一样美好,桃花依旧笑春,人面不知何处去。一直到秋天,贾耕老一个人来看毛滂,盛德常音讯全无。见秋风扫落叶,消瘦苍老的老友,心中难受,又做一篇,“曾教风月,催促花边烟棹发。不管花开,月白风清始肯来。”等,等来一个人,还姗姗来迟,另一个人杳无音讯,世间事儿,太无常,太使人哭笑不得。
(二)常在江湖飘,哪有不挨刀?但他能入得了苏轼的法眼
毛滂的两位朋友,贾耕老混得不咋地,贫穷的连生活都过不下去。有一位大咖,看他艰难,曾经作古木怪石相赠,希望凭借自己的名气给他解决困难。毛滂热心肠,也曾对他帮助很大。另一位朋友盛德常具体情况不详。
朋友日子不好,毛滂不是如此,他生在“天下文宗儒师世家”,其父,伯,叔都是相当牛的牛人。“龙生龙凤生凤,老鼠生来会打洞”,毛滂自丙申年1056年出生,骨子里都带着文人的气脉。从下耳濡目染,接受良好的教育,文辞出众,得到某位大咖,就是帮助过他朋友的哪位,他就是苏轼。
苏轼称赞毛滂文“文辞雅健,有超世之韵”,能得到这位老人家赞誉,实属不易,作为文坛牛人,不是谁都能入得了苏轼的法眼,没有两把刷子,人家才不理你呢?
你强,毛滂也不弱。
当朝宰相曾布,知道毛滂这个人,推荐他进京,当了删定官,仕途红彤。
(三)娶了一个好妻子
不仅如此,家庭幸福。北宋名臣赵抃的孙女赵英,知书达理,温文尔雅,许配给他。她薄铅黛,衣着简朴,文秀女工精妙绝伦。对待家中宾客,以礼相待,不厌烦,对待下人,慈悲宽厚。十八岁嫁给他,两人相敬如宾,情投意合。
年轻时代毛滂,懒散,懈怠,不想做官,不愿意同人往来,族中人笑他是拙人,笨人。妻子赵英说:“人生衣食裁足,正可休。君先大家,殆藏万卷,其间圣贤俱老,君虽闭门以老,终不落寞。”
护夫的好妻子。
好女人是一座学校,通向成功的钥匙在好女人手里。能有好女人为伴,三代之幸。好女人要好老公,毛滂不错,给妻子的文字不少,最著名的是那首《惜分飞》。
泪湿阑干花著露。愁到眉峰碧聚。此恨平分取。更无言语。空相觑。
短雨残云无意绪。寂寞朝朝暮暮。今夜山深处。断魂分付。潮回去。
想起离别时,你眼泪如水流,忧愁得双眉紧蹙,毛滂心里难过之极。这离别之苦,离别之恨,两个人一起分担就好。“执手相看泪眼,更无语凝噎”柳永《雨霖铃》的这句话成为千古感叹离别相思之苦的名句,被千万人传颂,毛滂更有绝的。“更无言语空相觑”,眼中含着泪,只在眼眶打转,相互望着,纵然万语千言,千言万语,不知说些什么,只空空站着,空对对方,空对天地,没有哽咽,没有泪流,却把悲伤,难过,舍不得,心痛,一一再现。此生胜有声,无声情更浓,更真,更凄美。
词作最后,将相隔两地,不能朝朝暮暮的心绪寄托滚滚流淌的河水捎去,自己的魂魄随之到达心爱人哪儿。大胆奇异的想象,使这词境界和意象壮阔辽远。“语尽而意不尽,意尽而情不尽”。
毛滂为人所知甚晚,不是他的词作不好,是少有人对他精心研究,他低调不善显山露水,直到近代,研究细致,推崇备至,他的词作呈现众人面前。
他喜欢咏梅,叙写某种神韵,“雪空毡径,扑扑飞絮。柔弱不胜春,任东风,吹来吹去。”
他潇洒派代表之一,跟柳永,苏轼,秦观,贺铸并列五大家。他的词作没有冲动是魔鬼的狂乱浮夸,也没有男子粗犷野蛮的叫嚣呼喊,自有自己的简单飘逸洒脱,明郎朗似日月辉映。
他亦豪放,“吸尽百川天上去,看长虹,携酒上高台,与君开壮怀。”颇似苏轼豪放派的大气磅礴。对妻子以及亲友之作,又婉约有李清照风格“风摇碧户,翡翠穿花去恁独坐,凭阑外,试问绿窗秋到否?”完全问世间情为何物的情种,有情有义之人。
(四)想看山水就看,想做官就做
为官是江湖飘飘,与朋友和家人欢乐则是风尘烟火味道。一个人本身扮演的角色就很多,生在宋哲宗时代的毛滂,情感丰富,经历丰富,人生丰富。
为官一段日子,因为提拨他宰相曾布被罢官,他受牵连,接受调查,离任远行,同家人告别,游历人间,寄情山水,自得其乐。“手抚归鸿,坐临烟雨连旌润,气清天近,云月湿栏楯”,好一派风流洒脱,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日子。
应该是看尽山水风景,看遍人间风尘烟火,忽然想做官。他作一首词,据说很媚的一首献给当朝宰相蔡京,蔡京看到大喜,提拔毛滂。晚年的毛滂官运亨通,得到重用,平生所学得到用处。
花谢花飞花满天,毛滂一生可谓幸运,生在富裕之家,得到贤良淑德的妻子相伴,得到牛人认可,尽管仕途有波折,有惊无险,能干自己想做的事儿,能享受别人无法得到的生活,虽然没有如苏轼,柳永一般人尽皆知,混成大师级的牛人,他在自己的世界,后人的世界同样举足轻重,留下不可多得的瑰宝。
他的人远去,他的精神在文字中永恒,他的永恒的文字给世人留下宝贵财富。
风月闲寻秋,梦里魂梦萦,就在梦里,与他相约,来年,再来,再来喝酒,赏花,闲游,赋词作曲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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