死的方式有多种,能够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,为实现理想、不惜身家性命、舍生取义而死,是英雄侠士的追求。荆柯,是一个侠士,更是一个英雄,他抱必死之心。慨然赴秦,去完成那希望渺茫的使命。
一、图穷匕现,精神长存
公元前227年,秦王赢政的大殿上,两个人由外而入。一个手捧木匣,气宇轩昂,一个拿着一卷地图,雄壮威武。在距秦王二十米的阶下,停住脚步。
来者,是燕国的使者荆柯和副使秦舞阳。
这时,在战场上,秦已灭了韩国;大将王翦占领了赵国都城邯郸,正在向北进军,逼近燕国。这两位使者,是为求和而来。
在大军压境的情况下,求和也是不容易的。但,他们带来了秦王梦寐以求的两样东西,又重金贿赂了秦王的宠臣蒙嘉,终于站到了秦王咸阳宫大殿的阶下,接受秦王的召见。
可是,在这关键时刻,副使秦舞阳却发起抖来。这本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狂徒,十三岁就曾在大街上因一言不和、拔剑杀人,在燕国也是鼎鼎大名的勇士,可在秦王的宫殿上,却打起了哆嗦。
秦王赢政左右的侍卫一见,大喝了一声,问:“使者为什么变了脸色?”
荆柯回头一瞧,果然见秦舞阳的脸又青又白,就赔着笑对秦王说:“北方小地方的人,从来没见过大世面,更没见过大王的威严,免不了有点害怕,请大王原谅。”
秦王毕竟有点怀疑,对荆柯说:“叫他把地图交给你,你一个人上来吧。”
荆柯心里微微一惊,但,事已至此,多想也没用,他从容地从秦舞阳手里接过地图,捧着木匣一级级走上台阶,把木匣和地图都放到了秦王面前的矮桌上。赢政打开木匣,果然是樊于期的头颅,哼了一声:“跟我做对,不管你跑到天涯海角,我也能整死你。”接着,又叫荆柯把地图打开。荆柯缓缓解开细绳,把那卷地图慢慢展开,并不时地指着已打开部分的某个地名解释几句,秦王专心的埋头看图。等到地图全都平铺在那张矮桌上时,事先卷在地图里的一把锋利的匕首露了出来。
秦王一见,惊得跳了起来。
在这一瞬间,荆柯已经抓起了匕首,左手拉住秦王的袖子,右手把匕首向秦王的胸口直扎过去。
秦王使劲地向后一转身,把那只袖子挣断了。他闪过旁边的屏风,仓皇中,围着大殿上的铜柱飞跑起来,荆柯拿着匕首在后面紧追。
两个人像走马灯似地转悠了好几圈。
旁边虽然有许多官员,但是都手无寸铁;台阶下的武士,按秦国的规矩.没有秦王命令是谁也不敢上殿的,而这时的秦王,哪还能顾得上下命令,大家急得六神无主,却又无可奈何。
官员中有个秦王的宫廷御医,急中生智,扬起手里的药箱对准荆柯扔了过去。荆柯用手一挡,就在这一眨眼的工夫,秦王赢政奔前一步,拔出宝剑,回头砍断了荆柯的左腿。
荆柯站立不住,倒在地上。拚最后的力气,把匕首向秦王砸了过去。秦王向右边一闪,匕首擦着耳边飞了过去,打在铜柱子上,”蹦“的一声,直冒火星儿。
秦王见荆柯手里已没有武器,又上前砍了几剑。荆柯身上受了八处剑伤,知道自己已经失败,苦笑着说:“我没有早下手,本来是想生擒你,逼你退还燕国和诸侯各国的土地。”
这时候,侍从的武士赶上殿来,结果了荆柯的性命。台阶下的那个秦舞阳,也早就被武士们剁成了肉酱。
历史,常常就是这样的阴差阳错。
如果再多给荆辆一些准备的时间,让他找到一个更好的随从;如果他此行的目的只是刺杀,而不是图谋生擒;如果秦舞阳不临阵变色,而是如计划中的那样两人同时上殿,秦舞阳展图,荆柯抓匕首行刺;如果……
但,历史不能假设,历史没有如果。荆柯,以必死之心而坦然赴秦,成功与否,这种不畏强暴、舍生取义的精神都是令人景仰的。这,也正是他英名长存,而其他那些同时代的侠士却湮灭少闻的原因所在。
二、易水河畔,慷慨悲歌
荆柯,一生中喜欢读书击剑,才能出众,智谋超群。然而,却不幸出生在战国末期,各诸侯国的气数将尽,使他找不到用武之地。只好行走江湖,到处游荡。来到燕国之后,结交了一批市井朋友,大家经常聚在一起,喝它个天昏地暗。其中又与善于击筑(一种乐器)的高渐离最为默契,两人常常在大街上、酒店边一人击筑、一人高歌,旁若无人。唱到高兴处,纵声狂笑,歌到伤心时,嚎啕大哭。这种真性情,慢慢地就引起了别人的注意。有一个叫田光的老侠客也成了荆柯的朋友。
田光是燕国的名士,与燕太子的关系很好。太子早年曾经被迫到秦国当人质(当时,各国间为了互相牵制,经常把国君的儿子派到对方国家去充当人质),受到了一些不公正的待遇,后来逃回燕国,决心复仇。可是,秦国日益强大,而燕国国小民穷,根本没有能力去与强秦相抗衡。无奈之下,就想到了刺杀这个办法,希望找到一位勇士去把秦王杀死,还天下一个太平。首先想到的就是田光,可田光说,我老了,已经不能为你效劳了。不过,我给你推荐一个比我更好的侠士,他就是荆柯。然后,田光找到荆柯,向他转述了太子的意思,并且,为了激励荆柯,也为了替太子保守秘密,在荆柯面前自刎而死。
就这样,荆柯开始了他的不归路。接受刺秦的任务,周密谋划如何才能确保成功。
首先是要取得秦王的信任,接近秦王。在冷兵器时代,只有近身,才能刺杀。而当时,秦王深居简出,宫禁森严,如何才能近身?于是,想到了逃到燕国的秦国大将樊于期,秦王悬赏千金、封邑万户,要得到他的人头。又想到了燕国的督亢地图,这是燕国最富庶的地区,也是秦王垂涎已久欲得到的地区。
其次是要有得力的助手。刺杀,特别是在大殿之上的刺杀,不是仅凭一人之力就能成功的,必须要有得力的助手相互配合。
荆柯把计划向太子和盘托出后,太子说:地图好办,只是樊将军一家都被秦王杀了,孤身避难来此,我怎么好意思杀他?荆柯也不答话,背地里去找樊于期,详细陈述了刺杀计划,樊于期倒也痛快:只要能报仇,大丈夫何惜一死。拔剑自刎。
如果说,田光的死,只是给荆柯以触动的话。那么,此时,樊于期的死,就很有些悲凉的味道了,也更激励着荆柯去努力实施自己的计划。
只是,战场形势发展的太快,秦军已然到了燕国的边境。太子又太心急,认为秦舞阳已足可当好副手,不断的催促荆柯快点动身。
荆柯知道秦舞阳只是一个血勇之人,大街上一言不和,敢拔刀相向,但,真的到了大场面,就会瑟瑟发抖、手足失措了。然而真正的高手等不来,太子又已露出不信任的神色,曾不阴不阳地说:“事情很紧急了,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要做?如果那样,就先让秦舞阳去吧。”
事已至此,荆柯也就必须成行了。在多年的流浪之后,一直无人赏识,只有到了燕国,在太子那里,才受到了尊重。并且又有田光的激励与樊于期的期待,纵然不成功,也已别无选择了。士为知己者死,是士的规范。行侠仗义,除暴安良,是侠者之风。荆柯既为侠士,从来就没有怕过死,只是要死得其所,要死的有价值。
送行的时刻终于到了。大家都明白,不管此行的结果如何,荆柯都断然不能生还。大殿之上,不管能不能得手,万千秦国勇士,也绝不可能让他们全身而退。为此,大家都是白衣白帽,来到燕国的边界。易水河边,寒风瑟瑟,静穆无声,忽然,一阵激昂的筑音响起,如狂风卷叶,又如铁马冰河,荆柯慷慨高歌:“风萧萧兮易水寒,壮士一去兮不复还。”
歌罢,曲终,登车而去,不复回头。在戒备森严的秦王大殿上演出了一幕空前绝后的悲壮活剧,在中国历史上留下了一曲慷慨悲凉的壮丽诗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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