经济入不敷出,是贾府最后败亡的根本原因。下面趣历史小编为大家带来详细的文章介绍。
《红楼梦》最为难得的一个地方就在于,书中打造了一个格外真实的财务世界。荣国府作为历经五代的赫赫国公府,它的衰落必然要在经济上有所体现。
荣国府上下有将近四百人,按照阶层分为主子、奴仆两类,但由于阶层的混合和实权的复杂性,导致出现了一个半奴半主的阶层,如姨娘、管家之类,这么一个庞大的家族,必须要有一个系统的机制,才能维持整个贾府的正常运行。
单看《红楼梦》前80回,可以明确看到荣国府内部的各种机构,如总管房、账房、银库、买办房、厨房、茶房、药房、车轿房、针线房、浆洗房、门房等等。荣国府就像一个小小的社会,麻雀虽小,五脏俱全。
人一多,花钱的地方就会更多。别的不说,单是府内丫鬟、小厮、媳妇、婆子们的工资就不是一个小数目,《红楼梦》中明确记载二门内的仆人月钱总数是三百两,由王熙凤负责发放。
二门内仅仅针对荣国府女眷圈,王熙凤的权力也仅仅针对二门内。二门外则是男性的世界,也是荣国府的主导世界,但由于《红楼梦》的描写对象主要以女性为主,所以书中二门外的事记录得相对比较少。
同时,荣国府内部对仆人实施的是奴隶制,仆人被买进荣国府后,就成了荣国府的终生奴仆,如果是女性,年幼时留着当丫鬟伺候主子,等到了年龄,就被送出去配还未婚嫁的奴隶小厮,生下来的孩子继续给荣国府当奴隶,即《红楼梦》中经常提到的“家生子儿”!
这就存在一个很大的问题,荣国府奴仆众多,彼此相配,子又生孙,孙又生子,子子孙孙,无穷尽矣,荣国府的奴仆会越来越多,贾家不得不养着这些奴仆,又要管吃喝,又要发月钱,逢年过节还需要给这些奴仆们配备新衣裳、新首饰,甚至还得花钱打赏,就比如晴雯,不过一个二等丫鬟,病逝后却能留下价值三四百金之多的财产。
最先发现这个问题的人就是王熙凤,虽然凤姐不可能具有民主思想,但她透过管家经历,确确实实看到了奴隶制的弊端,那就是持续消耗荣国府的内在财力,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,情况只会越来越严重,故而第74回“抄检大观园”,王熙凤立刻建议王夫人借着这个机会,将家中奴仆撵出一些去,书中写道:
凤姐道:“再如今各处的丫头也太多了,保不住人大心大,生事作耗,等闹出事来,反悔之不及。如今无故裁革,不但姑娘们委屈烦恼,就连太太和我也过不去。不如趁此机会,以后凡年纪大些的,或有些咬牙难缠的,拿个错儿,撵出去配了人,一则保得住没有别的事,二则也可省些用度。太太想,我这话如何?”——第74回
王熙凤是二门内的管家,所以她提的这个建议,是针对自己管辖范围而言的。王熙凤提出趁着抄检大观园的借口,可以“顺理成章”地撵出去一批丫鬟、媳妇。
这里的撵出去,当然不是说给这些奴隶以自由之身,仅仅是离开二门内,这些人还将继续是荣国府的奴隶,至死不变。这种做法自然属于“掩耳盗铃”,不管怎么样,只要这些奴隶还在贾府,就需吃贾家的饭,拿贾家的月钱,王熙凤仅仅是想给二门内减少开销。
可即便是这种无可奈何的建议,王夫人仍然没有采取,她说了一段冠冕堂皇的话:如今这几个姊妹,不过比别人家的丫头略强些罢了,通共每人只有两三个丫头像个人样,馀者总有四五个小丫头子,竟是庙里的小鬼,如今还要裁革了去,不但于我心不忍,只怕老太太未必就依。虽然艰难,难不至此。我虽没受过大荣华富贵,比你们是强的。如今我宁可自己省些,别委屈了他们。以后要省俭,先从我来倒使得。(第74回)
王夫人这话说的好听,让王熙凤要省钱,从自己身上开始,这实际上就是对王熙凤建议的否定。王熙凤不可能真的从自己亲姑妈身上省钱,她明白王夫人这话只是听着好听,但不能当真。
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王夫人的口是心非,抄检大观园结束后没几天,王夫人卷土重来,没有任何正当理由,就闯进大观园撵起人来,光是怡红院,就有晴雯、芳官、四儿三人被撵走。王夫人终究还是从别人身上省俭,而非降低自己的生活标准。
很有意思的是,《红楼梦》中曾有一个人提出过真正的解决方案,那就是贾府管家林之孝。第72回,林之孝曾向贾琏提过如下建议,原著写道:
林之孝趁势说:“人口太众了。不如拣个空日,回明老太太、太爷,把这些出过力的老家人,用不着的,开恩放几家出去:一则他们各有营运,二则家里一年也省些口粮、月钱。再者里头的姑娘也太多,俗语说:一时比不得一时。如今说不得先时的例了,少不得大家委屈些:该使八个的使六个,使四个的使两个。使各房算起来,一年也可以省得许多月米月钱。况且里头的女孩子们一半都大了,也该配人的配人。成了房,岂不又孽生出人来。”——第72回
林之孝的建议才是真正的解决方案,将荣国府一些奴隶释放,让他们回归自由人,自己去找自己的活路,这样就能从根本上解决奴隶太多造成的巨大开销;
同时,削减荣国府主子们的生活成本,林之孝明确提到的只有减少丫鬟数这一条,按照贾府旧例,贾母的身份可以享受八个一等丫鬟的伺候,林之孝建议改成六个,其他主子也一样,原本四个丫鬟的,改成两个,这样就能减少月钱开销。
林之孝的解决方案,王熙凤、王夫人未必不知道,但她们不会采用。因为林之孝作为奴隶,他的建议虽对缓解贾家财务危机有效,但终究是站在奴仆的角度考虑问题,比如将府中奴隶释放,变为自由之身,这是林之孝这类奴隶梦寐以求的未来,他们要钱有钱,有权有权,可就是摆脱不了奴隶的身份。
整本《红楼梦》,只有赖家的赖尚荣得到主子的恩赐,被除去奴籍,恢复了自由之身,这是赖家三代人伺候荣国府得来的奖赏,一般奴仆根本没有这种机会。
可对于王熙凤、王夫人而言,她们的出发点是站在贵族主子阶层的利益来考虑问题,奴隶制是贵族阶层赖以生存的基础,她们绝不会打开这条通道,给奴隶恢复自由身的机会。
所以王熙凤的建议全都是节省类的建议,没有涉及到根本,不是说王熙凤不想从根本解决问题,而是消除奴籍这种问题,关乎贾家根本,不是她一个小小的二门内管家能插话的。
这也就解释了王熙凤在荣国府内的艰难处境,她身为管家,要维持二门内的正常运行,可主子们的月例不让削减,那就只能从奴仆身上省钱了,于是王熙凤成了整个荣国府奴仆的公敌。
第65回,小厮兴儿向尤二姐介绍荣国府内的情况时,就提到了王熙凤对下人的剥削压榨:
兴儿道:“合家大小,除了老太太、太太两个人,没有不恨她的。只不过面子情儿怕她。皆因她一时看的人都不及她,只一味哄着老太太、太太两个人喜欢。她说一是一,没人敢拦她,又恨不得把银子钱省下来,堆成山,好叫老太太、太太说她会过日子,殊不知苦了下人,她讨好儿。”——第65回
再有第6回刘姥姥一进荣国府,周瑞家的向刘姥姥介绍王熙凤时,也提到凤姐有一万个心眼子,就是对下人太严苛了些;
第25回“魇魔法叔嫂逢五鬼”,赵姨娘也认为王熙凤对下人严苛,并自作聪明地认为王熙凤压缩开支的目的,是为了将这份家私搬到她娘家去。
对于这些,王熙凤完全知晓,所以她曾对平儿倾诉:我这几年生了多少省俭的法子?一家子大约也没个背地里不恨我的,我如今也是骑上老虎了。(第55回)
虽然王熙凤已经尽全力省俭,可立足经济角度,她的做法只是扬汤止沸,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,只能缓解荣国府衰落的进度,并不能打破持续下滑的命运走向,如果凤姐能生活在现代,以她的能力,必定是强人中的强人,可无奈生活在封建社会,只能落得个“凡鸟偏从末世来”的结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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