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家都看过一部喜剧电影《九品芝麻官》,片中周星驰“骂人”之犀利,损人之彻底的“骂神”形象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
事实上,在明朝,真有这样一位“骂神”真实的存在过,他的一生堪称是明朝言官的传奇典范。
明朝浩如烟海的言官中,大多为籍籍无名之辈,毕竟只是管监察(骂人)的小官,要他们做出一些惊天动地的大事,也是在有些为难。
但只是大多,因为在他们之中,有几位相当生猛。
首推当然是那位骂的能出书的海瑞同志,这位曾把嘉靖皇帝骂的狗血淋头,最后全然而退不说,竟然还官拜二品,让朝廷为其养老送终,可谓是三百年来无人可望其项背。
可要是单论骂人的功夫,恐怕海瑞还只能排第二。因为有一位仁兄,比海瑞更出色,他就是欧阳一敬。
“骂神”初登场
欧阳一敬,字司直,江西彭泽人,嘉靖三十八年进士,先任萧山知县,后分别调任刑科、兵科给事中,从七品,江湖人送外号——“骂神”。
据传,欧阳一敬小时候便能言善辩,性机警,巧言辩。还曾给当地的一位讼师,也就是今天的律师当过下手,跑过龙套。
到了嘉靖三十八年,欧阳兄考上了进士,被委派为萧山知县,后被征授为刑科给事中。
任刑科给事中时,他因发现上司晋应槐早期担任文选郎时有贪污迹象,遂一纸奏疏告到了朝廷。
晋应槐时任太常少卿,相当于今天的纪委书记兼任党组书记,可这位欧阳兄只是一位七品小官,想要“蚍蜉撼大树”,大多数人都认为那是不可能成功的。
可事实恰恰相反,因为当时的明朝是一个“不太靠谱”的社会,用今天的一句流行语说就是“一切皆有可能”。欧阳一敬的奏疏送上去后,晋应槐还没反应,就被朝廷罢官回乡养老了。
不久后,欧阳一敬又将矛头指向了纪检官员——吏部尚书董份,结果是董份罢官。
接连弹劾了两位朝廷大官后,欧阳一敬的“骂神”之名开始广为流传。这时刑部的官员们开始慌张了,要再让这位仁兄待下去,估计呀,连部长都得下台。
于是,刑部集体上书请求调任欧阳一敬。经吏部审核后,欧阳一敬调任兵科给事中,依旧从七品,依旧是言官。
其实吏部有着自己的小算盘,众所周知,兵部那都是群打架不要命的粗人,把欧阳一敬调过去,有这帮“丘八”震着,可以消停会。
一“骂”便不可收拾
可“骂神”岂有消停之理?
欧阳一敬调任兵科给事中后,又上书给朝廷说“广西总兵当用都督,不当用勋臣”。遂弹劾广西总兵、恭顺侯吴继爵,结果是吴继爵罢官,俞大猷代替担任广西总兵。
三个月后,因蒙古军大举进攻陕西,明军表现不佳。欧阳一敬又弹劾总督陈其学、巡抚戴才,说其领军作战极显“暮气”,于是陈、戴二人双双被罢官。
如果大家觉得这位“骂神”已经很有胆,很敢骂的话,那古典君建议大家还是接着往下看。
因为欧阳一敬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还弹劾了以下这些人(排名不分先后):英国公张溶,山西总兵董一奎,浙江总兵刘显、锦衣卫都督李隆等等。
所谓英国公,就是跟随大明永乐皇帝朱棣打天下的那位名将张玉的后代,最高公爵,世袭罔替。山西总兵和浙江总兵都是省军区司令员,而李隆都督那可是特务头子。
弹劾结果:以上官员中,除英国公张溶外,全部罢官回家养老。
总而言之,在欧阳一敬任兵部尚书的这几年里,倒在他脚下的三品以上部级文武宫员合计超过二十人,并附侯爵一人,伯爵两人。
而他,只是一位小小的七品给事中。
这个世界上,原来骂人也是可以有天才的!
向着首辅“开炮"
隆庆元年正月,吏部尚书杨博京察时罢免了诸多平日里威风凛凛的言官,但山西籍的官员却一个没有被免,因为杨博也是山西人。
这时,敢闹事的终于跳出来了——给事中胡应嘉弹劾杨博徇私舞弊。
之前胡应嘉和首辅高拱有旧怨,高拱早就想收拾胡应嘉,但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。如今,胡兄是正好撞在了枪口上。
于是,首辅高拱决定,罢免胡应嘉,让他回去乖乖种田!
自打胡应嘉要贬官的传言由路边社传出之后,高拱就没消停过,京城里大大小小的言官已经动员起来:胡应嘉替我们说话,既然高大人要他下课,我们就要高大人下台!
最先跳出来的是给事中辛自修,御史陈联芳,他们分别弹劾高拱滥用职权、压制言论等罪名,但高拱不愧为当朝首辅,轻而易举便一一化解。
看到这个一边倒的局面,为了不辜负言官们的期望,“骂神”欧阳一敬终于准备向着首辅大人“开炮”了。
骂神开炮,自然不同凡响,欧阳一敬实在是骠悍得紧,不但弹劾高拱,还捎带了杨博,并大大夸赞了高拱的奸恶水平,说他比历史上的著名奸臣蔡京同志还要奸。
在弹章的最后,他还体现了有难同当的高尚品质,他说:“应嘉前疏臣与闻,黜应嘉不若黜臣。”
大概意思就是,胡应嘉弹劾的事情,我事前就知道了,你们要处罚胡应嘉,就先处罚我吧!
这种江湖义气,实在颇有几分黑社会的神韵。
这回高拱扛不住了,可还没等他开始反击,另一个人却先蹦了出来,此人就是他的学生齐康。
齐康也是个言官,眼看老师吃了亏,同行的情谊也就顾不上了,他立马站出来,先骂众位言官,再骂欧阳一敬,但是事实证明,骂架和打架的道理大致相同,人多打人少才能打赢。
齐御史刚出头,就被欧阳一敬方面的口水彻底淹没。
首辅大人这下彻底扛不住了,隆庆元年,高拱主动提出辞职,回家养老。
就这样,“骂神”欧阳一敬轻松取得了胜利。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,这也将是他“骂神”道路上的最后一次胜利。
“骂神”的谢幕
隆庆三年,郁闷的高拱得到了神秘人物邵大侠的帮助,再度崛起回到了首辅的位置。
高拱回来了,这些叽叽喳喳的言官要吃苦头了。
在短短几个月中,二十多名言官不是撤职,就是调任,反正当年只要朝高拱吐了口水的,基本都被罚了款。
这些小鱼小都在其次,最令高拱记忆深刻的,还是欧阳一敬。
为了对付这位传说中的“骂神”,高拱做好了充足的准备,但正当他要下手的时候,一个出人意料的消息传来——欧阳兄主动辞职了。
骂神不愧为骂神,骂人厉害,闪人也快,见势不妙立刻就溜号了。
也许是一生骂人太多,过于缺德,或是高拱大人玩了什么把戏,这位“骂神”在回家的路上竟然不明不白的死了,完美谢幕,却也留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谜团。
对于这位“骂神”的真正死因,史料上没有记载,只说是“半道以忧死”。不管怎样,也都无从考证了。
不过,对欧阳一敬而言,没有死在骂人的工作岗位上,实在是一种遗憾。
从“骂神”身上,我们可以得到有明一代诸位言官的显著特点,那就是:“你要打我,我就骂你。”
他们不为名,不为利,只是为骂而骂,因为这就是他们的本职工作。
可是,这样的言官,真的于国于民有益处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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