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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有哪个朝代的开国元勋是绝对安全的,即使是号称“不杀功臣”的唐朝,也至少有十位开国公死于非命,我们翻开《旧唐书》、《新唐书》、《资治通鉴》和凌烟阁功臣名录,就会发现有些人的结局确实不太好。
《景德传灯录》有云:“太平本是将军致,不许将军见太平。”天下太平之后,将军们的处境就会很尴尬,他们不但会被文官排挤,还会被帝王猜忌。即使是天下未定战乱频仍之际,功臣们也未能高枕无忧,即使是相对宽容的大唐,功臣们想要保全首领也不是很容易。
咱们今天的话题,就是聊一聊处境十分危险但最后都逃过一劫的三位大唐开国功臣:秦琼因激流勇退而生荣死哀名垂青史,另外两位则是如履薄冰步步惊心,可以说后半生都在为怎么逃灾避祸而大伤脑筋。
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中,排名第一的长孙无忌于显庆四年(659年),被削爵流放黔州自缢;贞观二十年(646年),张亮被人告发谋反,处死于西市;贞观十七年(643年),侯君集全家被斩,李世民开恩赦其一子。
除了凌烟阁功臣,死于李渊李世民父子之手的,还有燕郡王李艺(罗艺,赐姓封王),纳言、民部尚书、拥有两块免死金牌(形象说法,正史中是“赦二死”,就是可以两次免去死罪)鲁国公刘文静,彭国公、左领军大将军兼幽州都督王君廓(就是演义中的瓦岗英雄大刀王君可),驸马都尉、右武卫大将军、武安郡公薛万彻。
跟侯君集张亮同在《旧唐书·卷六十九·列传第十九》的弋阳郡公、寿州都督、瀛州刺史卢祖尚死得莫名其妙——李世民让他出任交州都督,他以“岭南瘴疠,皆日饮酒,臣不便酒,去无还理”推脱,结果就悲剧了:“太宗大怒曰:‘我使人不从,何以为天下命!’斩之于朝,时年三十余。寻悔之,使复其官荫。”
同在该传中的的弘农郡公、安州道行军总管刘世让,因李渊误中突厥反间计而被斩首抄家;平定李密叛乱的封葛国公、武卫将军、熊州都督盛彦师于武德五年被李渊冤杀; 夏州都督、平原郡公刘兰于贞观末年以谋反罪被腰斩,心肝被右骁卫大将军丘行恭吃掉。
左武卫将军、华州刺史、武连郡公李君羡死得更冤,他是因为小名“五娘子”犯忌而丢了脑袋:“贞太宗因武官内宴,作酒令,各言小名。君羡自称小名‘五娘子’,太宗愕然,因大笑曰:‘何物女子,如此勇猛!’又以君羡封邑及属县皆有‘武’字,深恶之。”
李君羡是替武则天挨的那一刀,其他几人或自有取死之道,或纯属无辜被杀,《新唐书》留下了这样的评语:“侯君集位将相私谒太子,张亮养子五百人,薛万彻与狂竖谋,皆死有余责,又何咎哉?以太宗之明德,蔽于谣谶,滥君羡之诛,徒使孽后引以自神,顾不哀哉!”
翻阅唐初史料,我们发现罗艺、王君廓、张亮、刘兰四人可能是有罪该死,而刘文静、长孙无忌、薛万彻、侯君集、卢祖尚、刘世让、盛彦师、李君羡等八人,则有一大半纯属无辜受戮。
这十二位唐初开国王公不得善终,他们有的死于秦琼辞世之前,有的死于秦琼辞世之后,包括善始善终的功臣在内,所有大唐开国元勋都没有享受到秦琼独有的殊荣:“太宗特令所司就其茔内立石人马,以旌战阵之功焉。”
秦琼之所以在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中排名最末,是因为玄武门之变后,他就一直称病在家不上朝,史料中既不见他为大唐建功立业,也不见唐天子李世民送医送药,秦琼死了李世民也没哭——在两唐书中,李世民不止十次为功臣辞世而痛哭、辍朝,侯君集被杀的时候,他也哭得很伤心:“帝乃谓曰:‘与公诀矣,今而后,徒见公遗像已!’因泣下,遂斩之,籍其家。君集临刑色不变,谓监吏曰:‘我岂反者乎?蹉跌至此。然尝为将,破二国,若言之陛下,丐一子以守祭祀。’帝闻,原其妻及一子,徙岭表。”。
秦琼为何称病不朝,李世民心知肚明而听之任之,这对君臣都十分明智。
作为李世民手下头号悍将,秦琼在唐高祖李渊武德年间就应做到了武将的极致,爵封翼国公,勋授上柱国,积赐金帛以千万计,这样的“前朝”功臣,到了贞观年间,除了赐姓封王之外无可赏赐,秦琼已经有了功高震主的苗头,再不收敛锋芒,就会被怀疑要帮助太上皇李渊夺门复位。
于是秦琼“病”了,这一病就是十二年,南征北战东打西杀的任务,就交给了程咬金、李靖、李勣等人——程咬金年近七旬,还带着苏定方北征突厥,此公十分聪明,搞了一把屠城劫财,给自己弄了一个贪婪的污点,朝廷将其停职数日后起复委用,至于他抢来的财宝,根本就无人过问,当然也不存在追缴。
屠城劫财这种事情,秦琼当然不会做,在玄武门之变中杀掉李渊的两个儿子十个孙子,这种事情秦琼当然也不会做,李世民也没有强人所难,看秦琼消极怠工,他反倒会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:与其相看两相厌,何如相忘于江湖不见于朝堂?
秦琼的功成身退,赢得了李世民的首肯和敬重,他破格允许在秦琼墓前设立石人石马,也是对这位大唐第一悍将的补偿。
秦琼赢得了李渊李世民父子的倾心尊崇,李勣和李勣可就没那么好命,这位演义小说中的“半神”,在隋唐两朝混得都不算太好:李渊反相暴露,李靖“自锁上变”,也就是把自己抓起来当做囚犯送到江都去告发,结果在监狱里根本就没人理他,释放他的人居然是李渊。
李渊释放李靖,终极目的是要杀掉他:“高祖击突厥于塞外,靖察高祖,知有四方之志,因自锁上变,将诣江都,至长安,道塞不通而止。高祖克京城,执靖将斩之,靖大呼曰:‘公起义兵,本为天下除暴乱,不欲就大事,而以私怨斩壮士乎!’高祖壮其言,太宗又固请,遂舍之。”
李渊有事没事儿,就把李靖要告发自己这件事拎出来叨咕一遍,最后还很“大度”地说:“既往不咎,旧事吾久忘之矣!”
“忘了你还提?”这句话打死李靖也不敢问,他只能小心谨慎地躲着李渊走,但李渊的追杀令却能跟到天涯海角:“萧铣据荆州,遣靖安辑之。庐江王瑗讨之,数为所败。靖与瑗设谋击之,多所克获。既至硖州,阻萧铣,久不得进。高祖怒其迟留,阴敕硖州都督许绍斩之。绍惜其才,为之请命,于是获免。”
李靖两次逃出生天,往后更是谨小慎微,跟李勣一样,在玄武门之变中保持了中立:“太宗将诛萧墙之恶,以匡社稷,谋于卫公李靖,靖辞。谋于英公徐勣,勣亦辞。帝以是珍此二人。”
珍视有时候也会变成审视和监视,李靖病得爬不起来,李世民对他还是不放心:“太宗将征辽,卫公病不能从,帝使执政以起之,不起。”
秦琼很可能是装病,李世民听之任之,李靖真病,李世民却不肯放过,亲自跑到李靖家里,握着李靖的手、抚着李靖后背(怎么看都像郎中把脉),说了一番意味深长的话:“勉之,昔司马仲达非不老病,竟能自强,立勋魏室。”
仲达当然就是司马懿,他装病骗过曹爽发动了高平陵之变,为三马食槽奠定了基础,这就是李世民所说的替曹魏建功。
响鼓不用重锤,李靖被吓得赶紧爬起来跪下去磕头:“老臣请举病行矣。”
李世民的意思很明显:你就是死,也不能脱离我的视线,我在前方打仗,你在后面学杨玄感,大唐剩下的将领,有谁是你的对手?
李靖挣扎着爬起来躲过了李世民的杀机,李勣身体比较好,仗着腿脚快,也逃过了一劫。《资治通鉴·卷一百九十九·唐纪十五》记载了李世民临终前杀机毕露的安排:“上谓太子曰:‘李世勣才智有余,然汝与之无恩,恐不能怀服。我今黜之,若其即行,俟我死,汝于后用为仆射,亲任之;若徘徊顾望,当杀之耳。’”
李勣肯定是早就看出了李世民眼中的凶光,要不然他也不会这样敏感:“以同中书门下三品李世勣为叠州都督,世勣受诏,不至家而去。”
京官外放,交接工作安排家事,怎么也得十天半月,李勣接到调令撒腿就跑,当然是为了逃命:“刀斧手可能就等在我家门口,我还是有多快跑多快,有多远滚多远吧!”
李勣逃掉了,他的后半生也只在躲与逃之间跳舞,唐高宗李治要李武才人为皇后,朝野一片反对之声,李勣却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儿,玩儿了一招儿太极推手:“此陛下家事,何必更问外人!”
李勣逃过了两劫,却不能算善始善终,他暗中帮助武则天上位,最后却被武则天亲自下令挖了坟:“追削官爵,剖坟斫棺,复本姓徐氏。”
正史中李靖李勣的功劳和名气都比秦琼大,但却没有秦琼活得滋润,也没能像秦琼一样成为门神。这样看来,军事家李靖李勣的政治智慧,可能还真不如秦琼和程咬金。
李家父子大开杀戒,十二位开国王公死于非命甚至被抄家灭族,秦琼、李靖、李勣这三位“危险人物”的不同结局,让人看了之后禁不住脊背发凉:如果秦琼不称病不朝,如果李靖不挣扎爬起,如果李勣外放前回家告别,被杀的大唐开国王公,是不是又多了三个?从秦琼、李勣、李靖三人不同的人生轨迹中,您看到和想到了什么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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